200元到2800元的安裝費、500元到800元的服務費，還有140元或240元的培訓費……
河南禹州一些重型營運貨車司機近日向“新華視點”記者反映，在進行年審時被所掛靠運輸公司要求加裝智能視頻監控報警系統，否則今年的營運證就“審不下來”。
不裝過不了年審，常出現“遇山掉線”情況
在禹州市某第三方審車平臺，記者看到，前來進行年審的重型營運貨車有不少都安裝了智能視頻監控“三件套”——行車記錄儀、前置攝像頭、智能監控攝像頭。“公司說了好幾次，不裝不行，否則年審過不了，也別跑車了。”一位司機說。
記者隨一位大貨車司機進行了營運證年審。在這名司機所掛靠的運輸公司工作人員帶領下，車輛進行了綜合檢測，司機上交了年審表等資料并交費。隨后，這名運輸公司工作人員告訴司機，一定要到公司“裝監控”，否則“審車平臺不會給運管所上傳資料，蓋不了章”。
最終，百般不情愿的司機通過微信掃碼交了2800元智能視頻監控安裝費、140元培訓費，但索要發票未果。老板說：“給你讓你去電視臺曝光我啊!”
“禹州沒有明文通知安裝智能監控系統，但實際操作中等于強制，而且需要自費。”中國卡車協會禹州分會負責人王曉偉說。禹州市位于河南省中部，國道、省道交錯，重型營運貨車較多，據統計，禹州市目前約有重型營運貨車4500輛。
據了解，目前，禹州市共有12家符合資質的智能監控系統安裝商，3家第三方監控平臺可為運輸公司和車主提供服務，截至2月已上線車輛1000余臺。
這筆費用給司機造成不小的負擔。“我平時主要跑河南到新疆，一個月最多跑兩趟，這筆安裝費相當于一趟白跑了，是我一年中除了保險、修車費之外最大的一筆開銷。”司機江曉輝說。
為了節約成本，江曉輝一路都吃睡在車上。記者看到，雜亂的駕駛室里放著辣椒油、鹽、碗筷和開水壺，座位后方就是上下鋪。
除了價格不菲，智能監控系統還常常出現“遇山便掉線”的問題。“不久前，我有一輛車的智能監控系統從三門峽靈寶到鄭州這一整段路都沒有信號，晚上回來找運輸公司才重新上線。”大貨車司機張喬偉告訴記者。
還有司機反映監控系統存在對司機行為識別不準確、過度監控的問題。“有一次吃飯塞牙下意識用手摳了一下，系統立刻提示‘請勿吸煙’，我嚇得馬上不敢動了。”一位司機說，這樣容易對正常行車造成干擾。
強制安裝智能視頻監控系統是否合規?
為強化對駕駛員的安全管理，消除疲勞駕駛等安全隱患，交通運輸部辦公廳2018年發布《關于推廣應用智能視頻監控報警技術的通知》,提出“推廣過程中，應當堅持政府引導、市場主導、企業為主的原則”。此后，各地在“兩客一危”車輛上大量推廣該技術。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對于安裝智能視頻監控，司機普遍表示理解。司機張俊正說，行駛過程中，抽煙、接打電話等行為都會被人工智能識別，系統會及時報警，后臺管理人員也會喊話警示。
不過，司機們認為，這一系統不應強制自費安裝，更不應作為審驗營運證的前置條件。“政策是要求引導而非強制。”中國卡車協會許昌分會會長趙闊峰說。
相關負責人對上述事實并未否認。禹州市道路運輸管理局局長王仁甫說，他們依據的是2016年的道路運輸車輛動態監督管理辦法。
但事實上，根據道路運輸車輛動態監督管理辦法，運輸車輛必須安裝衛星定位系統，其中并未提及智能視頻監控。對于司機們反映的“交錢不給開票”的問題，禹州市道路運輸管理局也并未給出解釋。
業內人士認為，增加營運車輛審驗門檻，有違中央“放管服”改革優化營商環境的精神。
此外，司機對于智能視頻監控記錄的個人隱私安全保護也有疑慮。與客車是公共區域不同，貨車司機往往以駕駛室為家，有的夫妻同時出車，連續十幾天吃住都在車上，相關隱私一旦泄露，可能產生不良影響。
提升管理水平，減輕司機負擔
記者了解到，全國多地都在推行為重型貨車安裝使用智能視頻監控報警裝置，部分省份明確，安裝和服務等免費。
如廣東省于2021年1月出臺《廣東省重型貨車安裝使用智能視頻監控報警裝置工作方案》，要求在2021年6月底前，重型貨車要完成智能視頻監控報警裝置的安裝工作，由保險公司免費安裝并承擔設備運維和流量費用，且各保險公司不得因此提高車輛保費。
此前，河北省邢臺市隆堯縣曾因存在違規設置重型柴油車營運證辦理前置條件、強制有關貨車司機自費加裝遠程在線監控設備(OBD)的問題而被國務院第七次大督查要求整改，整改方案為按照每輛貨車安裝OBD實際產生的費用予以全額補貼。
交通運輸部此前在通知中提出，各地交通運輸主管部門要積極協調本地財政部門，爭取從燃油補貼退坡資金中安排經費或安排專項資金，采取“以獎代補”的方式，對安裝智能視頻監控報警裝置的運輸企業予以資金引導。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一些地方交通運輸主管部門在協調本地財政部門對安裝智能視頻監控報警裝置的運輸企業予以資金引導過程中，面臨資金緊張的實際困難。“基層保運轉的壓力很大，這部分資金實際協調起來難度很大。”一位禹州市交管部門的領導告訴記者，當地2020年曾出現重大交通事故，安全生產壓力也很大，“才有了這樣的事情”。
河南省運輸事業發展中心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下一步，該省將加大智能監控系統的推廣力度，并協調保險公司等機構與第三方監控平臺合作，在提升道路運輸管理水平的同時，盡可能地減輕貨車司機負擔。